……

    他们去了梓山。

    由希母亲出生的地方。

    鼹鼠一路惦念着少主在雪山的那句发言,忧心忡忡, 每天早上念叨晚上念叨, 想要打消少主的危险想法。

    对它而言, 这世上除了少主与父母之外,再没?什么人?是重要的了。

    由希浅笑着听小鼹鼠胡扯八扯。

    她看起来还是少女?模样, 面容却沉静了不?少。月光下,她什么都没?说, 摸摸鼹鼠的脑袋,把零嘴塞进了小妖怪手里。

    数日后, 他们来到了梓山。

    这也是由希第一次造访母亲出生之地。

    生母早早死去,她没?有什么印象,父亲平日对她漠不?关心,是以她也不?太清楚母亲的事。

    父亲与母亲的相遇,是她从?家中仆人?闲聊得知;母亲生身地,也是她偶然听闻。

    她以往没?有想法,如今却想着,要在旅程结束前去瞧一瞧。

    在那里,她见?到了梓山的精灵。

    存在悠久,连来历也早已不?可考的精灵,言语间却似乎与她母亲相熟。分?明没?有面孔,口吻里却带着点惦念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未遇见?那猫妖前,她常来山上玩。”

    竹影簌簌映落在梓山精灵那张空无一物的面容上,他一身白色狩衣,微偏首,看向黏在半妖少女?身侧,懒散阖眼的纯白咒灵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与她骨子里很像。”

    精灵轻声叹息。

    人?与巫女?。

    半妖与咒灵。

    名震西国的大巫女?不?在乎世俗目光,她的女?儿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好?似察觉到精灵的注视,五条睁开一只眼睛,转动眼珠朝精灵看去。

    他等了会。

    见?守山之灵没?有攻击意图,他又?懒懒地阖上眼,用?触手亲昵挽住银发半妖的臂弯。

    像团白白的糯米团那样,软绵绵地依偎着她。

    梓山精灵也不?再看五条。

    精灵转身,对着由希说:“生下你之前,她回过这一趟,落下件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我拿着也没?什么用?处,倒不?如给你,算作纪念。”

    梓山精灵交付给由希的,是一条镶着翡翠的发带。

    那发带似是大巫女?贴身所带,翡翠光华内敛,隐隐有灵力流淌。

    由希接过发带,将一头?长发束起。

    离开梓山,下一个目的地却不?知要去哪儿。

    这一路走来,她始终维持着与五条在一起时的习惯,降妖除魔,做个与阴阳师相配的巫女?,这会在梓山停下来休息了会,却突然觉得有点累了。

    由希将脸埋进五条冰冷的怀抱,声音闷闷:“你有想去的地方吗?”

    不?知不?觉,已至初冬。

    五条熟练地将她按进自?己软绵绵的怀里,干干净净的触手像猫尾巴那样缠上去,亲密地贴贴她。

    “都、可以。”

    咒灵发出呼噜呼噜、代表满足的咕哝。

    她感受着他身上清淡的冷香,闭上眼呢喃:“要不?要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呢……?”

    找一个山清水秀,远离人?世的埋骨之地。

    然而好?景不?长。

    深冬时,他们遇见?了两面宿傩。

    力压藤原三次奇袭,被耗尽法子终于认命的天皇供作新尝祭座上客的诅咒之王。

    他生有四目二脸四臂,身形高大无匹,持有两把强大咒具。揣手低眸,身影遮盖日月,阴影铺天盖地笼罩而下。

    五条将两面宿傩引走了。

    她不?似他们那般敏捷,又?对五条现状心焦如焚。

    两面宿傩虽是人?,却比大妖与咒灵还要恐怖。

    此前除去藤原安倍,大妖之中也有对其诅咒之王的身份颇有微词,认为不?过是人?类吹嘘的把戏,亲自?寻上门去的。

    这其中能活着回来的,不?足十分?之一。

    由希忧心五条,追出一阵,又?倏忽止步,拧腰侧身,脚下接连数点地面,整个人?像燕子展翅那般轻盈,躲过两把突如其来的飞刀咒具。

    她搭弓拉弦,凝目望去,只见?满天苍白之中,数道身影逐渐显现。

    为首之人?风流俊秀,双目温和,额前却生有一道古怪的缝合线,勾连脑颅,显眼得紧。

    乍见?那道缝合线,由希猛然瞳孔紧缩。

    内心闪过数道想法,她握弓的手用?力到指节泛起青白。

    白衣绯袴的巫女?瞪视着他,弦上箭蓄势待发,因被注入太多灵力而兴奋地颤栗,角度直指男人?额心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!”她厉声呵问。

    男人?微笑着注视着她,从?怀里抽出一颗缺损的四魂之玉。

    魂玉在他手上,纯黑如深渊。

    男人?嗓音轻柔:“好?久不?见?,不?认识我了吗?”

    “十影的那具身体我还挺喜欢的……真?遗憾啊。”

    少女?松开指尖,箭矢激射而出。

    他身后十数位眼神空洞、瞳孔涣散的术师,行走姿势僵硬怪异,举止却像精心排演过一样整齐划一,此刻同时踏步,将男人?挡在了身后。

    “奈落的灵魂也到手了。虽然超出计划之外,也算不?好?不?坏,勉勉强强吧。”

    “下次。”

    男人?愉悦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要记得连大脑也好?好?破坏掉啊,巫女?。”